【原創】
有酒有故事——清末江湖騙術
玉石有假
在過去，白州乃商賈雲集之地，更是三教九流集散之處，許多江湖騙子流竄至此，騙術教人防不勝防。
清末時，白州上埠頭有家押鋪，掌柜姓李，人稱快手李。只因他性子有些急，有人前來的的典當，往往三言兩語就成交。
這一日，有三名男子走進押鋪。其中一個捧出一塊玉石，說他們是外地的客商，因為急需資金，不得已只好拿玉石抵押，借白銀二百兩，只押三日。
快手李接過玉石，看了幾眼，便認定這是塊上乖的寶石，市價至少在三百兩以上。他心中有數，便按規矩說道：「當銀一百兩，利息十兩。」
那人稍有猶豫，要求至少當二百兩，利息減半。其餘兩人勸道：「算了，一百兩也夠了，三日後銀子匯到，我們就來贖回，也不差這幾兩利息。」那人這才同意。快手李馬上給他開具當票，收下玉石，給了他一百兩銀票。
押鋪門外臥著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瘸了一條腿。見那三個人離開後，柱著根拐子走進來，一本正經地對快手李說道：「李掌柜，我看這三個人很是可疑。等會若有個瘋瘋癲癲的人來當破衣爛鞋，他嘴裡說什麼，你千萬要當作沒聽見，不可當真！」
快手李一怔，哭笑不得地揮揮手：「可疑個屁，我還要你教我怎麼做麼？」說罷，扔出幾個錢給他，「去吧，去買個包子吃，我知道你今天還沒吃過東西。」
乞丐尷尬地笑了笑，也不再囉嗦，拾起地上的錢走出去了。過了一會，買回來幾個包子，一邊咬著包子，一邊沖快手李一笑，仍舊在門前坐下來。快手李不由得搖頭好笑，他人心腸好，給過這乞丐幾次錢。那知道這傢伙嘗到甜頭，天天都坐在門前不走了。
又過了兩盞茶工夫，忽然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大聲嚷嚷著跑了進來，脫下腳上一隻破鞋，放櫃檯一放：「當鞋，當鞋！當一百兩銀子！」
快手李不禁一怔，向門口的瘸腿乞丐望去一眼，心說這小子居然蒙准了，還真來了個瘋子！他沒好氣地呵斥：「出去出去，一隻破鞋要當一百兩銀子，你以為我傻呀？」
瘋子說：「就是破鞋我才當給你，要麼五十兩也行！」
快手李啼笑皆非，作勢要打。瘋子這才怕了，拿起破鞋往外逃，一邊還不服氣地嚷：「人家一塊破石頭能當一百兩，我這隻破鞋偏不能，好沒道理！」
快手李一驚，忙追出來，在門口拉住瘋子問：「你剛才說什麼？什麼破石頭？誰拿破石頭當一百兩銀子了？」
瘋子氣呼呼地說：「剛才我明明聽見有人這麼說的！那三個人說來你這兒，一塊破石頭也能賣一百兩銀子，我想石頭能賣，我的鞋子就不能賣麼？」
「什麼？」快手李大驚失色，「你在哪兒聽說的？」
瘋子說：「天后宮旁的醉仙樓，他們還在喝酒呢！」說罷使勁扯脫他的手，跑了。
快手李這一驚非同小可。那三個傢伙竟是騙子，也怪自己一時大意，被他們算計了。一塊破石頭當了一百兩銀子，讓東家知道了，自己就是賣掉房子也還不起啊！
還好騙子沒有走遠。快手李急忙回去拿了那塊玉石，撒腿就往外跑。門口的乞丐卻一把拉住他的衣裳，喊道：「李掌柜千萬別去，他們是騙子！」
快手李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大聲吼道：「我知道他們是騙子！你快鬆手，我要去找他們！」
「不不不，你不能去！」乞丐死死拉住他不放，說的話沒頭沒腦，「他們真的是騙子啊，你一去就上當了……」
快手李頭上冒了煙，怒道：「你他媽想害死我呀！他們一走，我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風！」情急之下，乾脆把外面的長衫一脫，方得擺脫乞丐，往醉仙樓衝去。
差點上當
他氣喘吁吁地跑到醉仙樓，焦急地四處搜尋。幸好來得及時，那三個傢伙此時仍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得意洋洋地說得起勁。
一個騙子的聲音又尖又高，只聽他笑道：「那個掌柜的我一看就知道是個傻瓜，一百兩銀子收了塊破石頭，不賠死才怪……」
快手李顧不得抹把一汗，沖那三個騙子走了過去。三人突然見了他，笑聲嘎然而止，卻也不慌不亂，仍然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快手李來到他們面前，連連作揖：「三位大哥，可憐可憐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兒，放我一馬吧！」
幾個騙子都故作驚訝，問這是幹什麼？快手李可憐巴巴地懇求道：「三位大哥，我明白你們就是吃這碗飯的，本不該阻你們發財。可……可你們這次要把我害死的啊！你們行行好吧， 把當票銀票還給我……」
幾個騙子一聽，臉色大變。一個傢伙摸出當票一抖，冷笑道：「掌柜的，我有憑有據，你想反悔，告到官府我也不怕！」
快手李急得眼淚都出來了，撲通就跪下來：「幾位饒了我吧！你們那塊玉石是假的，請你們收回去，把當票銀票還給我，我、我願奉謝三位十兩白銀！」
「胡說八道！」幾個騙子紛喊了起來，「誰說的？玉石明明是真的，哪裡有假？」
快手李一看他們的神色，雖然竭力否認，卻明顯是裝出來了的。但當票白紙落黑字，已給了人家，就算他們肯承認，自己也告不了官，只能是求他們放過自己了。當下，他只顧苦苦哀求，但那幾個騙子就是死不承認。
正在糾纏不休，那個瘸腿乞丐滿頭大汗地追來，大喊：「李掌柜，剛才有人來報信，你家著火啦！」
快手李又是大吃一驚，蹭地跳起來就要跑，猛然間想起什麼，匆忙問：「幾位住在哪兒？」
幾個騙子一愣，想了想才說住在悅來客棧。
快手李風風火火趕回到家中，一看哪兒有半點火？方才明白中了乞丐的計。回頭一看，那乞丐卻不知哪兒去了。
他氣得破口大罵，掉頭又往悅來客棧趕去。走到客棧前，那個瘸腿乞丐突然間冒了出來，又是一把扯住他：「李掌柜，千萬莫去，小心上當！」
快手李氣不打一處來，罵道：「滾開！我早就上當了!」
乞丐一臉誠懇地說：「李掌柜，您聽我說呀，我在這裡親眼看見，那三個人剛剛來住店。」
快手李不禁一怔，說那又如何？乞丐道：「這說明，他們本來並沒有住店的打算呀！他們計劃一旦得手，馬上就走的。」
快手李想了想，腦子有點亂了，茫然地看著他。乞丐嘆了口氣，說：「李掌柜，您當了這麼多年掌柜，難道對自己的眼光一點都信不過嗎？您還是先鑑定玉石是真是假吧。退一萬步說，您信不過自己，還可以去請教別人啊！」
快手李忽然覺得這乞丐說得有道理，點了點頭。乞丐又道：「這種事最忌急。您一急，就會亂了方寸，上他們的當了。」
快手李考慮了片刻，心想那三個人既然已經住下，也不怕找不到人。於是聽從乞丐的話，回到押鋪，仔細研究那塊玉石。看來看去，玉石都不像假的，可他還是不敢斷定，就拿去另一家大押鋪，向自己的師傅求教。
師傅看過，也說這是一塊上乖好玉，至少值三百兩銀子。快手李心中一塊大石頭這才落了地，對那乞丐好生感激。
回到押鋪，卻沒見那個乞丐。他自個兒琢磨，今天真是糊裡糊塗白急了一場，那三個傢伙既然不是騙子，怎麼乞丐又說自己會上當呢？撓了一陣頭皮，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不想了，反正玉石是真的，怎麼樣都吃不了虧。
將計就計
過了一會，那個乞丐忽然一拐一拐地走了進來。快手李正要向他道謝，乞丐卻快言快語地對他說道：「騙子見你不上當，肯定要來贖回玉石，不能便宜了他們。你們馬上去找到那個當鞋的瘋子，無論如何把他弄到一個地方關起來，三日後才可放他。然後你到衙門去一趟，再請兩個捕快到押鋪喝酒，要連請三天，只需留他們在鋪內多呆些時候，什麼也不用做。這樣，他們一定不敢來贖玉石。」
快手李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們真是騙子？」
乞丐點點頭，匆匆道：「我被他們盯上了。他們知道是我壞了他們的好事，一定要找我的晦氣，我得去躲幾天了。」
快手李眼下對這乞丐十分信任，等他走後，急忙叫上幾個夥計去找瘋子。沒過一會，就在西城門的大街上看見了那個瘋子。
快手李笑道：「這位兄台，不是要當破鞋麼？我家老爺說願當你一百兩銀子。」
瘋子一怔，連連搖頭說不當了。於是眾人半拉半扯，軟硬兼施，把他架到了東家大院，鎖進一個房間裡。接著，快手李又匆忙去了趟衙門，他剛好認識得兩位捕快，便請他們一塊過去喝酒。
這之後三天，快手李天天去衙門請捕快過來，好酒好菜待候，東拉西扯，把他們留到晚上才送走。那瘋子也是如此這般關著，天天給他吃喝，卻不讓出去。
一眨眼三天過去，那三個男子果然並沒有來贖玉石。照當票，這塊玉石已成了死當。快手李十分興奮，叫人放出那個瘋子。
那瘋子看見他，垂頭喪氣，問道：「這幾日有人來贖玉石麼？」
快手李已知他不是瘋子，而是那三個男子的同夥，哈哈一笑：「沒有！你的夥伴恐怕都走了。」瘋子重重地嘆口氣：「我們認栽了，你們這有高人哪!」
快手李對那乞丐又是感激以是佩服，叫夥計去找，卻怎麼也找不著。
又過得兩日，那個瘸腿乞丐突然又出現在押鋪門前。快手李驚喜交加，走出去拉起他，徑直往醉仙樓去。
待乞丐風捲殘雲吃了一會，快手李才問道：「老弟，你說那四個人是一夥騙子，可玉石卻是真的，如何騙得我呢？」
乞丐一抹嘴巴，笑道：「當初你輕信了瘋子的話，趕去向他們求情。他們自然要裝腔作勢一番，然後才賣你個人情，把當票銀票還給你，取回玉石。其實給回你的銀票是假的，你當時感激都來不及，自然不會辯真假。」
快手李恍然大悟，輕拍桌子道：「該死！我的性子就是急，差點就吃大虧！」
乞丐接著說道：「你們把那個瘋子關起來，他們不見同夥，以為被衙門抓走了。又見你店裡常有捕快出入，以為官府在店裡設了埋伏，所以不敢來贖玉石。」說到這，他哈哈大笑，「這幫傢伙不知用這塊玉騙了多少個地方，如今不得不把吃飯的傢伙丟掉了！」
快手李奇怪地問：「兄弟為何知曉得這麼明白？」
那乞丐長嘆一聲，低下頭來，說他原本就是一個騙子，只因在一次行騙時被人抓住打斷了腿，發誓再不行騙，到處乞討為生。
快手李不禁感慨萬分，心說店裡若有這樣一位江湖老手把關，便不用擔心再受這些江湖伎倆的騙了。於是回去後向東家推薦，把乞丐留在了店內。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