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拼讀法現在很火，我在中國的網站上隨便搜搜就看到滿屏的宣言／口號， 比如以下三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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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僅是以英語為母語國家的孩子學習英語讀音與拼字，更是以英語為第二語言的英語初學者學習發音規則與拼讀技巧的教學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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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教學史上最震撼,最偉大的創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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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需音標， 無需死記，見詞能寫， 聽音能拼，高效無需音標、無需死記、12歲小學生最快可以在一年內達到大學 6級水平。」
自然拼讀法到底是什麼意思？ 它的做法是什麼？ 它的利弊在哪裡？ 它是不是適合中國的孩子？ 我這就來一一說明。
1. 它不僅是以英語為母語國家的孩子學習英語讀音與拼字，更是以英語為第二語言的英語初學者學習發音規則與拼讀技巧的教學方法？
NO/不！
自然拼讀法原稱「Phonics」，字面的翻譯是「聲音的」， 翻成「拼寫法」就可以了， 「自然」二字是漢語翻譯加上去的。 （它又分為分析式拼讀analytic phonics & 綜合式拼讀synthetic phonics 兩種。）因為英語跟漢語不同，它是一種「字母語言」（alphabetic language ）， 字母本身有一種或多種的發音。比如 a 在apple, 和在make中的發音是不一樣的；在make中， m， k， a，各有自己的發音。掌握了這樣的發音規律，就可以看到一個詞把它讀出來，聽到一個詞把它拼寫出來。 一共大概有200條發音規則。
自然拼讀法是為英語為母語的兒童設計的，目的是為了提高母語兒童閱讀和拼寫能力。根據Johnston & Watson的研究，20世紀的後半段占英國英語教學的主導地位的一種方法是叫 whole language approaches (全語言教學法)。 也就是要兒童通過語境或者圖片來預測句子中缺失的詞語以及它的意思。 1990年代的一系列研究卻發現兒童的閱讀能力下降了得很厲害。英國有關方面認為要改革了，（自然）拼讀法就出現了。 這個方法把兒童的注意力引到每個字母（字母組合）的發音上。兒童先學習一個單詞中首字母的發音（如 c – cat), 接下來是結尾字母的發音（ t – cat ), 然後是中間的字母的發音，最後學會把這些發音組合起來 （cat, tac) 。
英國一二年級的孩子每次上課學幾個不同的字母或字母組合的發音規律，然後練習把不同發音組合起來，拼讀不同的單詞。 甚至到了三年級，還在不斷循環鞏固學習。
Johnston & Watson的研究(2004)發現學習使用synthetic phonics的兒童在閱讀能力和拼寫能力上比學習analytic phonics 更好 。 synthetic phonics的特點是在學了幾個字母發音後，馬上開始組合拼讀。 比如，在學了/s/, /t/, /a/,/p/之後，孩子可以拼出一大批不認識的單詞：Sap, sat, at, tap, pat, taps, a tap.
所以， 自然拼讀法並不是為英語為二語的兒童所設計的。 大量的研究也是針對英語為母語的兒童。雖然（自然）拼讀法在中國很火，但我還沒有看到像樣的研究論文。 要做這個研究也要採取longitudinal approach ， 長期（5-10年）跟蹤對照使用拼讀法和使用其他方法的兒童。
英語教學史上最震撼,最偉大的創舉？NO/不！
如果你看到這種有「最」的宣傳口號， 一個大大的問號自動浮現了。教學法從來沒有最好， 只有「更合適」。 同樣，自然拼讀也只是兒童學習語言的一個方法和途徑， 而且方才也說到了是為母語兒童設計的。 它的全面推廣也不過是最近15年的事情。
我20年前教英語的時候，也教我的學生一些特定字母組合發音的規律。 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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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中有五個元音a, e, i, o, u； a 有3個發音方式（make, apple ,arrive)；其餘的是兩種，長元音和短元音各一種（如，bike, bit; bee, b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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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單詞或音節中如果兩個輔音中間有一個元音 （我把它稱為「三明治」結構），這個元音發短音。如 Pat, bet, cup, b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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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結尾有一個不發音的e, 中間的元音是長元音。 如Make, bike, home, cu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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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有兩種發音，一組髮長音，一組發短音。 如Boot, book 。
這也不是我的發明創造，早就有人歸納總結了。 英語的發音規則就這些，只是不同的學習者採取的方法不一樣而已。
外語學習方法也沒有絕對的好與壞之分，而是看對個體學習者是否有效、能否高效地達到特定學習目標。所以，選擇哪種方法，主要看孩子的特點， 學習目標，打算怎麼學，可以付出多少時間等等。
無需音標， 無需死記，見詞能寫， 聽音能拼，12歲小學生最快可以在一年內達到大學 6 級水平 ？
NO/不！
這個就更誇張了。
「無需音標」 ？ 的確不教認單個的音標， 但是國際音標里含有所有拼讀法中所有聲音組合，也就是44個音素。 反過來說，拼讀法的種種規則是要幫助兒童記住者44個音素的不同組合。 比如，
發音為／ei／的組合方式有：_a_e (make), ay (hay), ai (brain), eigh(eight), ey (hey)。
以下這些詞都有一個相同的發音，你能發現什麼規律嗎？Teacher collar doctor measure zebra garden fossil lion circus
拼讀規律無法包含英語的不規則發音詞語，而需要專門記憶的。 其實相對西班牙語而言，英語有很多不規則發音的詞；有的人說比例大概在35% 左右（ref.)， 也有人考證是在10%－20% （Adams, 1990)。
很多最常用的單詞都是不規則發音, 如，two laugh you the come who 。
沒有重音標記，是拼讀法另一個缺點。而一些細小的發音差異，也沒有個別區分開來。比如，剛才提到的/s//t//a//p/的例子，在組合拼讀時，有些書上也包括了 pats, 嚴格地說ts的發音是發／ts/（接近中文的『刺』；而非『絲』）。在字尾的s有不同的發音， 可以發/s/, /z/, 或 /ts/；這也就需要老師特別注意。對非母語孩子來說，又是一條需要記憶的發音規律。
「見詞能寫， 聽音能拼」？這個說法是廣告者的筆誤吧？想說的是「見詞能拼，聽音能讀」。 要達到「看到一個單詞就能拼讀發音，聽到一個單詞就能拼寫」 的水平需要很長時間的練習， 尤其是對一些比較難的詞， 或者比較長的詞， 不能指望小孩子在短期內能達到這一點。 我的兩個孩子在英國上學， 他們整個小學，甚至中學的英語課都有聽寫練習。就算是學習很好的孩子，也不能每次聽寫都20個全對。
所以需要大量的記憶，需要時間。
大學6級詞彙和英語國家兒童常用的詞彙可能有一個交集， 但一個從來沒有學過英語的孩子在一年內能學好自然拼讀， 也是一個很大的挑戰。英國孩子們也要扎紮實實學習兩年，才從自然拼讀過度到獨立閱讀和拼寫的階段。
我的看法
（自然）拼讀法是為母語兒童設計的，是幫助已經聽得懂說得出的兒童來學習語音和拼寫之間的聯繫。所以在中國，最合適的應該是有一定聽力能力的兒童，也就是有2000-3000 的英語詞彙聽力儲備，這大概就接近母語兒童開始學拼讀前的水平了。這樣的孩子學習拼讀法能如虎添翼，會比較高效。 這也給父母們一些時間，別焦慮別著急，早期可以多聽英語童謠、詩歌、故事，看些動畫片。這些看起來像玩一樣的活動對兒童的聽力、發音，乃至以後的讀寫都會有幫助。
在英國，學習拼寫法一開始，要刻意練習聽音（風雨聲汽車喇叭聲），聽單個的音素，聽韻律（頭韻和尾韻）， 然後再介紹字母的發音， 練習組合。而且對英國兒童來說，組合音素 （blending) 是個難點, 但對中國孩子來說，他們可以運用學習漢語拼音的經驗，很容易地把輔音和元音組合在一起了。 所以，不需要時刻地套用母語學習者的學習方法。
零基礎的幼童， 或8－10歲沒有很好語言環境的兒童， 可以先學音標，或熟悉基本的英語音素。通過學習音標來掌握基本的英語發音， 44個音標1周也可以學會了。 儘量把音標練標準了， 同時也掌握了繼續獨立學習的能力。 再反過來學習一些發音組合的規則， 不是殊途同歸？（其實，學了自然拼讀的中國孩子，就真的不要學音標了？以後看到不認識的單詞不用查字典了嗎？）
拼讀法之所以在英美如此走紅， 除了政府的重視外，也有出版商的添柴加火， 他們紛紛出版以拼讀法為基礎的分級閱讀書籍。在過去的15年間，拼讀法的教材出版量增加了X。
學自然拼讀是有條件的，並且它的條件還挺高的，也需要更多的投入。所以家長們應該根據孩子自身的特點、家庭的資源，理智全面地看待這個學習法。❖
參考資料：
Adams, M.J. (1990) Beginning to Read: learning and thinking about print. London:Df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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