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劇以舞繪山河,勾連了古人與今人的情感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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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劇以舞繪山河,勾連了古人與今人的情感追求

煙波浩渺的江河、層巒起伏的群山,山河景象蔚為壯觀;漁村野市、水榭亭台,捕魚、駛船、遊玩、趕集是煙火人間……這是北宋名畫《千里江山圖》體現的幽遠意境。作為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千里江山圖》與《清明上河圖》並稱「北宋曠世名作」,千百年來為世人所珍視。現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院的它,每3年僅展出一次,其餘時間都被小心存放在庫房。2017年,中國東方歌舞團青年編導韓真在觀展時一睹此畫的真顏,這次奇妙的邂逅,也為舞蹈詩劇《只此青綠》——舞繪《千里江山圖》(以下簡稱《只此青綠》)的誕生埋下伏筆。2021年夏,由故宮博物院、中國東方演藝集團有限公司、人民網股份有限公司共同出品,北京文化藝術基金2021年度資助項目《只此青綠》終於登上了舞台。此劇一經推出便成「爆款」,巡演所到之處一票難求,獲得掌聲無數。人們驚嘆:舞台上的《千里江山圖》是美與哲思的交融,勾連了古人與今人的情感追求。日前,該劇在山東省會大劇院演出兩場,記者在演出前對導演韓真,主演張翰、劉沛然進行了專訪,也透過他們完成了一次對古典長卷《千里江山圖》、對舞劇《只此青綠》的探尋和解讀。

體現的幽遠意境。作為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千里江山圖》與《清明上河圖》

賞「畫」:以形為美,傳遞中式美學的真與雅

《只此青綠》採用的是時空交錯式的敘事結構。劇情發生時間設定為現實中《千里江山圖》即將展出之際,也是千年之前少年畫家王希孟即將完稿之時。展卷人因對《千里江山圖》的潛心鑽研,走入王希孟的內心,伴其歷經了嘔心瀝血繪製畫卷的寶貴時光,與這位只有寥寥數字記載的天才少年心心相印,探尋出《千里江山圖》獨步千載的偶然與必然。全劇由展卷、問篆、唱絲、尋石、習筆、淬墨、入畫多幕組成,更以畫中主色調青綠為視覺線索,深入探查王希孟在作畫時與篆、筆、墨、絹等產生的千絲萬縷的情感羈絆,引出對傳統匠心的崇高敬意。

從某種程度上說,《只此青綠》是一場弱敘事、強意蘊的演出。但這種表情達意的輸出方式,無疑又與繪畫藝術天然相通。也正是在相通相融中,一同呈現給了台下觀畫者、觀舞者一場絕妙的視覺盛宴。雖然其並不具備飽含濃烈戲劇衝突的情節鏈條,但它卻擅使留白,呼喚著人們發現美。那悠遠綿長的傳統文化意象,需要觀眾在走進劇場的那一刻,便讓心慢下來、靜下來,去細細體會。

「在表現方式和結構邏輯上,它必定分別於西方戲劇常見的『三一律』或是由外部事件的衝突推動。《只此青綠》的呈現是古典感的、傳奇式的,因此,我們選擇以『詩劇』為體裁。正是這一體裁推動著我們在古典文學的敘事方式、在傳統藝術的當代表達中不斷前行,直至以意念的流動構建起了劇中的精神世界,其中的人物皆因念而起、隨心而動、有感而發。」韓真進一步解釋,「而且,如果你覺得它的故事比較淡的話,不妨去看一看這些畫面背後延展出來的內容。我相信作為一個舞劇作品,它以美的方式傳遞東方美學的概念,形式本身已經是內容的一部分。當然,如果你是傳統文化愛好者,或者非常喜歡古詩詞的話,可能會在看到某些畫面的時候,腦海中不斷跳出一些熱愛的詩詞片段,像磨石老人那一段,觀眾看到的時候可能會想起『取之以山河以繪山河』,看到最後呈現的時候,有觀眾可能會想起『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觀劇的同時,你的內心深處會生發很多內容,我覺得這會與你以往關於其他傳統文化的愛好一下子契合、連貫起來,可能也是這個戲最大的力量。」

要展現東方氣質,呈現中式美學,《只此青綠》主創團隊還翻閱了大量的文獻資料,在故宮博物院專家的指導下,探查千古名畫的世界。一方面,要真雅兼備。從繪畫的審美意境到篆刻、織絹、顏料製作、制筆、制墨等相關傳統工藝的藝術化再現……在化作舞姿於台上蹁躚時,手法、規矩均須符合宋人習慣。對此,主創都進行了細摳。「這個過程,舉步維艱、如履薄冰,一抬腳就碰到知識點,每一絲、每一處都不能造次,要學到並表達真東西。」韓真說。

而另一方面,導演也表示,《只此青綠》並非一味復刻或還原。「我們在虛實中,尋找守正創新的平衡點。劇中的工藝人是實,他們從傳承中走來,是歷代工匠精神的化身;展卷人是實,他們是埋頭研習的學者、孜孜不倦的文博工作者;而希孟是虛,這位只有題跋中寥寥數字記載的少年,立於時空的交點之中,是古與今的手共同承托起了璀璨畫卷。」

水榭亭台,捕魚、駛船、遊玩、趕集是煙火人間……這是北宋名畫《千里江山圖》

看「腰」:養成氣質,讓青綠綻放寶石般的光芒

戲劇表演中最難攻克的便是氣質的養成。宋畫裡的女性瘦削而輕盈,肩膀窄,纖薄而柔弱,舞蹈要演繹如是的氣質,似乎也不能如我們認知里跳舞時抬頭挺胸的模樣,而是要把氣沉下來,落到腰和胯上,讓力往內走,方得古典美的韻味。

在《只此青綠》中,青綠這個角色便是這樣清麗的存在。她髮髻高聳、身披青綠長裙,古樸、纖柔、高雅,是展卷人乃至全場的白月光,動作收放、呼吸吐納間,將東方女性的古典美表露無遺。

為何會有這樣一個角色,似乎獨立於邏輯脈絡存在?主創人員接受採訪時說,該劇的文博顧問、故宮博物院書畫部研究館員王中旭告訴他們,有一次在給《千里江山圖》拍照時,驚訝地發現青綠顏料在幽暗的光線下,發出了寶石般的光芒。這給舞劇的創作者帶來了靈感。「這個顏色太美了。」韓真說,「看到《千里江山圖》的那一瞬間,我覺得是一眼萬年。在傳統舞蹈的舞台上,以水墨山水為題的作品非常多且十分精彩,但你會發現觸碰青綠山水的非常少,我們正希望通過這個作品生動地展示這種色彩,並通過設置青綠這個人物,讓她綻放寶石般的光芒,引領展卷人進入希孟的精神世界。」

而詮釋這個角色,「青綠腰」的表達,更令人叫絕。這個極致的下腰動作,通過腿、腰等身體多部位的協調配合發力,呈現出上身保持穩定、筆直,並與地面近乎平行的舞台效果。網上一段15秒的「青綠腰」展示影片目前點讚量已超百萬,甚至引發了一大批專業舞者和愛好者的模仿熱潮。

「其實,她也是全劇中的美學提純。我們以宋代繪畫中內斂的基調設計了『靜待』『望月』『落雲』『垂思』『獨步』『險峰』『臥石』等一系列造型動作,動作端雅;但青綠並非靜止,她以絢爛之身成全了時空的聯結,代表著我們希望賦予全劇的一種更加蒼茫、宏遠的時空維度的哲思。」韓真談到這部分創作時曾表示。

而以何種肢體語言精準地詮釋人物,也是希孟的兩位扮演者張翰和劉沛然在創排過程中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整齣戲實際貫穿了希孟不同年齡,過程中有少年意氣風發的活潑,也有『數以畫獻,未甚工』的挫敗與堅韌,少年天才與後天的鑽研,其實兩面共生。」張翰告訴記者,他和劉沛然跟希孟年齡相仿,所以在台上能夠較為輕鬆地將自己帶入少年希孟的狀態和情緒中去;但在演繹希孟作畫時的「韌性」這一方面,需要突破的點就多了。為此,張翰還專門請中央美術學院一位專研青綠山水畫的博士生教畫《千里江山圖》,從白描到上色再到點染,以畫入戲,以戲動情,令他漸漸地走近了角色,有了深層次的感悟。「有時入戲太深,甚至還哭到不能自已,真實地從沉浸式體驗里收穫了對希孟這一角色的誠意和敬畏。」張翰說。

煙波浩渺的江河、層巒起伏的群山,山河景象蔚為壯觀;漁村野市、

品意蘊:體味對傳統文化的滿滿誠意

《只此青綠》的主創團隊由目前活躍在國內舞台創作一線的藝術家組成。除了由創作出大熱舞劇《永不消逝的電波》、被稱為「中國舞壇雙子星」的韓真、周莉亞共同執導外,其編劇是創作過舞劇《情深意長》《姽嫿—西遊》的徐珺蕊,作曲是參與《琅琊榜》《偽裝者》等多部知名電視劇音樂創作的呂亮。此外,還特邀了歌劇《圖蘭朵》的舞美設計高廣健、參與創作《天路》《根之雕》的燈光設計任東生、曾為電視劇《有翡》《贅婿》擔綱服裝造型的陽東霖、主要作品有《草原英雄小姐妹》《孔子》等的造型設計師賈雷……堪稱「神仙」陣容。

由他們打造的《只此青綠》,其高品質也是全方位展示可見的。比如,舞台製造的高遠、深遠、平遠幾個維度的有序交錯、和諧共生,為山水畫的最高境界。就像韓真所說,「它就像一幅畫一樣,你可以去拿你的放大鏡細細看,你也可以把它掛到10米遠的地方去看它的全貌。」而這幾個維度,在《只此青綠》中,恰是藉助地面四層轉台、空中三層軌道這一系列精妙的舞台裝置實現。「像磨石老人那一段,觀眾可以從遠山處看到我們的圓台設計慢慢旋轉起來,上面有穿著白色衣服的漁翁和撐船人;還有當他們緩慢地在山間運動的時候,就像一個鏡頭拉近成特寫;而當我們把它放開的時候,或者到最後入畫的時候,希孟身邊圍繞著群山,那就是一個非常遠的大全景。」韓真表示。

再以服裝造型設計為例,其服裝制式是翻閱大量宋代古畫與文獻之後的意象化提煉。「我們的服裝造型與宋朝古畫上的幾乎一模一樣,比如唱詞女子穿的衣服、戴的頭飾、三白裝、女冠造型、頭戴花、貼珍珠等,除了我們的臉跟古畫上的人不一樣外,其他的都一樣,由此可見還原度有多高。」張翰笑著說。

而陽東霖還曾專門撰文對劇中人物的服裝設計細節進行解讀——對於王希孟,其色彩提取以絹紙的茶色為主色調,材質選用中國傳統真絲面料,裙片的分割使人物舉手投足間更為鍾靈毓秀、超凡脫俗;篆刻人具有頓挫感、穩健而篤定,色彩為深沉的花青色,點綴印泥的紅;織絹人從一幅水色氤氳的畫卷中徐徐走來,帶著春天的色彩與氣息,因而選用了淡淡的艾綠;而青綠舞段的服裝造型設計強調宋代崇尚的清瘦感,結合手部的袖子疊搭在一起猶如山巒起伏,裙型是將襦纏繞至腰間,用其層疊感形成了山巒層疊之勢……

「這部劇最大的亮點,恰在對傳統文化滿滿的誠意。消費它,呈現出來的是一種狀態,但沉醉於它,呈現出來的一定是另外一個模樣。我覺得觀眾觀劇時也能夠感受到,全舞台,不光是台上演員,包括側台所有機械、舞美操作的老師,包括我們所有的主創都是帶著非常大的誠意來完成這個作品的。也正是秉持著這份誠意,大家才能看到《只此青綠》對《千里江山圖》的演繹是層層遞進的,看第一層的時候,是青綠設色之美;第二層的時候,是江河日月之美;第三層的時候,是希孟創作時嘔心瀝血的藝術之美;再往下一層的時候,可能是工藝人對於他們這一生只做一件事的執著之美;再無限層地往下剖下去,可能就是中華五千年文明之美。如果能藉助這部作品,為傳承傳統文化作出幾分貢獻,那麼我們就成長了、收穫了,也被成全了。」韓真說。(大眾日報客戶端記者 田可新 實習生 魏鈺 吳小俐 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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